讲述生命故事| 我是一位灵魂摆渡人

生如夏花之绚烂,逝如秋叶之静美。生命文化,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为进一步弘扬生命文化,在全社会广泛普及生命教育,今年清明期间,市民政局主办、市第二殡仪馆承办组织开展了以“讲述生命故事”为主题的有奖征文活动。广大文学爱好者用真情实感讲述自己的生命故事,一篇篇饱含深情的文章,犹如束束色彩斑斓的花儿,或娇艳、或淡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细细品读,芬芳、甘冽、怡人,涓涓文字抒发着对生命的热爱,让读者在自我生命的历程中感悟生命的意义,找寻生命的真谛。自今日起,我们将陆续推出获奖作品,以飨读者。获奖作品展示了生命教育的别样之美,一起来欣赏吧。

讲述生命故事| 我是一位灵魂摆渡人

葬事(二等奖)

灵堂内挤满了人。这是玉溪殡仪馆某日的一幕。我游弋在身体外,看着儿子忙里忙外,为我操办丧事。我知道今天丧事新办,全实行火葬,一律从简。这突然的“打击”并没有击垮我。其实也不算打击。这是顺应时代发展的趋势,我们这些死人实在不能再跟活人争地盘了。坟头越来越多,耕地越来越少,而且国家还要发展,高楼大厦,公路铁路,农业林业,哪一样不需要用地。我们这些死人真的不能再占地了。更重要的是我并不相信我们死人的身体被大火那么一烧,会是一种受罪和受难。所以当我活着时,政府号召:丧事新办,实行火葬,提倡厚养薄葬。我就举双手赞成,还被解老歪几个固执老头嗤之以鼻,说我活着值了就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想也对,但我还是不敢苟同。不过要说值,我还是值了。这,我绝对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儿子从小对我言听计从,成人成家后更是对我百依百顺,好吃的紧我,好穿的紧我,甚至好住的也紧我。我一个糟老头那住得了那偌大的房间。但儿子说了:你家儿过去紧了我一辈子,现在也该我紧紧你家儿了。其实哪跟哪,现在这日子还用紧?何况还有那么一大个孝顺的宝贝儿子呢。没办法,三层半的小楼,宝贝儿子建盖时就设计好,二楼那最大的烧间和中明间就设计成我的卧室。里面安了一个偌大的浴缸,都能在里面游泳啦!我常常对村里的老倌老奶们炫耀。“儿子说啦,二楼夏不热冬不冷!“儿子说啦,卧室大点住得宽敞!”三楼的两间,则做了儿子两口子和两孙子的卧房。由于面积逼仄,只在外间设了一个卫生间,更没有浴缸,就别说游泳了。为什么呢,放不下呗。我每天的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住得舒舒服服,穿得光鲜亮丽。但此刻我灵魂中的一堵墙却在坍塌。我想起了我那早早去世的老父亲。想起我父亲走时,我为他办的那场风光大葬,我曾经自以为豪也令我名声大噪美名远扬的风光大葬。我父亲走时,我为我父亲选的棺木是最上好的木材。请来的和尚道士都把偌大的灵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三天三夜的大经念得房前屋后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一百多桌的席面上全是鸡鸭猪牛羊鱼。伙食整整办了一个多星期。毕竟死者为大嘛!出殡的那天,十六个壮汉抬着偌大的棺材,送葬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全村十室九空,因为我不分亲疏全是一元劳务费。你可别小看那一元钱,在当时够买些东西了。我不知这是弥补,还是挣面子。反正那时的我感觉超好。而且也为我在村里的威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一路上,浩浩荡荡,纸做的猪马牛羊、车房彩电冰箱、管家仆人……只要当时能想到的,我不管它,大家见过没见过,都叫扎纸师傅扎了、做了,即使那年月物质还不富裕。只是他死得有些遗憾,只才60岁,正是尽享天伦的年龄。飘荡在我的灵堂上空的我不禁暗暗为我父亲遗憾起来。那天,那时尚健在的解二爷对着手执哭丧棒的我吐口水。可在兴奋中的我正沉浸在满满的自得里竟对此浑然不觉。自然也没在我心头留下一星吐沫影子。那吐沫星子似乎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它们在当时也溅了我。但大错早已酿成。如今,我卒于78岁。78,似乎贯结了我今生的大发。说真的,我今生是大发了。可我父亲呢,却连病带饿死在了那年的冬天,连坎儿都不算的60岁。且死的时候,连口热饭热菜都没吃上口。我曾守着一座金山,却任由父亲贫病交加。我是幸福的,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而我父亲呢,我不敢再想下去。这因果简直是对人间、不,对人类和命运的嘲弄。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与活人争地盘。人死了一了百了,还在乎坟有多大,棺材有多好,排场有多大。人死了,那些都是虚的。这或许也是我对我父亲的一种补偿和祭奠。种粮食的田实在不该再被坟头占了,搞建设的地也不能再被坟头占了。生者不是常说,我们死者为大吗!其实,我们死者也要对生者说上句真心话:生者至上。生者至上,活着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中。死了既然已经一了百了了,那就不用再占地儿了。毕竟生者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逼仄。我们要相互理解嘛!是啊!将心比心,我们这些死人真得挪挪身子为生者们腾地方了。这决不是我站着说话腰不疼。解老歪他们要对我嗤之以鼻就嗤之以鼻吧!

绿水青山才是地球的本色,才是人间包括人生的一种宽慰。老尖山儿不能再像曾经那样白压压的都是坟头。务实、实用从来都是我们玉溪提倡的一种精神。我也要为我们玉溪的建设和未来出份最后的力……

活着值,死了也值了。我决定不再游荡,回到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灵与肉的历炼,随火涅槃,如果天地间有仙,就羽化成仙,驾青烟而去,向我的老父亲请罪去……

灵堂里的人已散去,我被儿子捧着上了七块地公墓,葬在了一棵松树下。冥冥中似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我父亲从老尖山儿新迁来的坟也在那棵松树下,只是那只是一个只剩几块骨头的衣冠冢。

衣冠冢正乘荫松树下,仿佛要我给那棵松树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我把自己的骨灰不停地往腐坏的骨灰盒外渗,给着那棵松树,不,还有我父亲予源源不断的养分。

把我送上山,儿子把房前屋后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聚到一楼的四张矮方桌周围,手执一壶高粱酒,一一为大家满上,说:就不去客堂酒店了,大家都知道新时代新事新办,几样小菜,谢谢大家了。

众人异口同声:和呢,和呢,早该这样了。

还是现在的新风好,一切从简,不用再劳民伤财,甚至全家举债。

只要老人活着时候伺候好,就要得。

是呢,是呢,老人们都理解。

大家不住地颔首着。

当然,这些话我是听不到了,这场景我更是见不到了。但我对自己的归宿很满意,也是造化怜我惜我,才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也会在那边好好伺候好我的老父亲的。

儿子,别啦!谢谢啦!

父亲,我来啦!不孝儿子来啦!

我高声喊过,一头扎进玉溪的山林,我们的祖居地。

谢家雄

男,汉族,1973年清明生,小学教师。首届全国十佳教师作家。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玉溪市作家协会会员、红塔区作家协会理事。出版散文诗集《湛蓝时空•谢家雄散文诗》(华文出版社)、诗集《现世》(香港类型出版社),另著有长篇散文《上帝咬过的苹果》一书(22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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